该叫什么?

收音机

大概是一个杀手回忆自己花一生去获得救赎的事。

因为发现写小马们、蹄子显得有些怪,所以就写成了人们、手,大家就当是小马半拟人吧!

   萍卡美娜有一个收音机。
  
   机身饱经沧桑,磕了边破了皮,凝刻下时光斑驳的痕迹。年老的萍卡喜欢将它放在窗边,彼时黄昏会裹住万物,她就可以在温暖的阳光里幻想上帝已将她带走。
   

    萍卡美娜会想过去的事情,事实上她每时每刻都在想。

     她想起自己初到小马谷的时候。细雪纷飞,人们围坐在炉火前高歌团结与友爱。年轻的女孩踏着赞歌而来,带着她引以自豪的可爱标志和蛋糕的香甜。她柔软的鬃毛蓬松卷起,明媚的蓝眼睛澄澈透明,年轻的活力和眼中纯净的快乐使她就像一个天使。

     然后她收到了小马谷的第一份礼物:天蓝色的小马在她的生日派对上将一台收音机塞给了她,玫瑰红的眼睛里浸满了喜悦。
    
     那时,女孩喜欢用它放派对歌曲。

    
     后来她的生活就像是淋了蜂蜜的苹果,幸福饱涨得仿佛要溢出糖分。她认识了另外四匹小马,并且还与她们组成了一个奇妙的团队,她用快乐保护着小马利亚,虔诚地祷告着她的和平美丽,并衷心赞美日月公主的公正光明。

     但她又怎会是天使,天使的翅膀洁白,人间岂是他们该停留的地方。

     一切开始悄然变化,但却无人发觉,一直等到伊甸园的禁果开始引人犯罪,人们才想起来要铲除它。但果实已经成熟,昔日的蜂蜜苹果因为太甜而腐烂生虫,只剩下了一层糖霜包裹的外壳,勉强掩盖破洞发霉的果核。

    而萍卡美娜亲手砍碎了那一层糖霜。

   
  
    她的面前有小马在哭,可她触目之处只有寂静的红色。对方并没有因为她的派对而感到快乐,她很难过,伸出手想擦去小马的泪珠。
   
   “别哭啊……” 她惊于自己声音的尖利。

    她忘了自己手上还有刀子。

    于是她割破了小马的喉咙。

    萍卡美娜坐在红色里,收音机反复播放着生日快乐歌。

    恶魔用了整整三周来清理小马谷,而上帝淹没肮脏的世界只用了三十天。*

    等她从红色中站起,世间早已变了一番模样,小马谷是地狱,剥马皮的恶魔就坐在地狱中央,双眼映不出天空的颜色,而她甚至无法去牢中询求赎罪,因为当初是她亲手将警长做成了杯糕,又将警员扔进了搅拌机。

   她离开了,带上她擦干净的收音机。任水流将承载自己的钢铁巨兽带走,中途停靠时,她偷偷下了船。

   是海上亮着的灯塔将路人吸引至此。

   于是她留在了这里,一个近乎隔绝的小镇,一共只有十几户人家,设备落后,也没有停船的港湾。但却干净得令人揪心。这恐怕是大陆上的最后一块净土,隔绝了工业的浓烟,保留了人性最初的那点美好。

  这里的人很善良。她还记得自己的房子没建好时,邻居汤姆先生邀她去他家住一段时间。那是一个清馨缠绕的小木屋,汤姆夫人带着她的小儿子来客厅招待她。木屋里四溢着南瓜汤的浓郁香味,以及汤姆一家用的麦草香皂的味道。

   然后一切都变得扭曲:汤姆先生的头被夹碎,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躺着,汤姆夫人四肢被砍,嘴里黏满太妃糖,还在抽搐,小汤姆被扔进锅里,血和南瓜一同散发着甜香。直发蓝眼的恶魔平静地坐上一滩尚在蠕动的胃肠,品尝着手中浓甜的奶汤——一切都被裹上了死的形状,这是对她过去的惩罚。萍卡美娜常在夜间用刀子一遍一遍地割着自己,以求达到清醒和上帝的原谅——她的血液中仍有疯狂的影子,她总在梦境中直面撒旦猩红的双眼。

   于是上帝多了一位虔诚的信仰者。过去的杀手常在祷告的间隙仰望受难的耶稣,他的肉体受尽苦痛,她全身的伤都在为此灼痛不已,然而圣子的眉头却舒展着,造物主予其公平,萍卡美娜在伤痛中得以解脱。

   她在此定居,直发被海风吹得飘扬,她渐渐习惯了做小镇居民的一分子。

   她甚至有了一个追求者。

   每当月光洒满窗台,年轻人总会忍不住低吟:上帝不该派她来做传信使,因为人间必将挽留她。

   青年的眼里是如薄冰般的蓝,见到她时,那层冰开始融化,最后被火热的爱意取代。他的声音如绒绒的猫尾草,拂过嘴唇,溜进耳畔:

你好吗?你认识我吗?你还记得我吗?你孤单吗?你渴望了解我吗?你愿意我了解你吗?你觉得我好吗?你愿意让我走进你的小屋吗?你愿意让我吻你的手吗?你愿意抚摸我的额头吗?你能接受我吗?我能吻你的嘴吗?

   
我能……爱你吗?

   “NO.”她听见自己说。

  你根本不知道这漂亮的皮囊下面是什么。

   身为阳光,就不应该与恶魔为伍。

   那一晚,她缩在床上听着广播,信号很差,在朦胧湿润的月光里,她只听清了一句话

  “那时的时光很慢,慢到一生只够爱一个人”

    萍卡美娜关掉了收音机,亲手摇碎了自己的黄粱,任潮湿的水汽肆意流淌。

  
   萍卡美娜的后几十年过得很平静,她偶尔会听听新闻,在天气预报的沙沙声中为远航的年轻人祈祷平安。

   今天又是一个美好的晴天。

   年老的萍卡已经走不动了,身上的旧伤成了她得病的隐患,心脏时不时会一阵抽痛。她靠在躺椅上,看着阳光渐渐洒下金色的余晖。

   那光芒透过窗帘,细细描摹她眼底的皱纹,像是万物之主温柔的怀抱,轻轻哄着怀中尚未睡着的孩童,低唱风曾传唱的童话。

  她的眼里再无杂质,一如当年那个误入凡间的天使。

   “受主隆恩”

   “谢主赦免”

   恶魔终于褪尽全身尖利的羽翼,投入上帝的怀抱。

   萍琪派有一台收音机。

   她想起了送她礼物的人的名字。

END

*在圣经中,上帝引下洪水清洗世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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